第八章

学生时代子清身材瘦削，脸庞清秀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，恰似一鸿清泉清澈透亮，略带卷曲的睫毛又长又密。心里惦记着姑妈的病体，她常常淡眉紧蹙，惹人怜爱。虽说张强个头不高，肤色黝黑，油头粉刺脸满布一个个凹凸不平暗色沉淀的疤痕，但为了抱得美人归，他三天两头往子清家里去，嘴象抹了蜜似的甜，姑妈长姑妈短喊个不停，跑前颠后忙的不亦乐乎。

一天深夜，姑妈咳嗽不止，她的病拖了不少时间。子清赶紧扶着姑妈坐起来，用手轻轻拍打着姑妈的后背，姑妈的脸日渐苍白，病痛折磨的她瘦骨嶙峋，为了不让姑妈为自己担心，子清还得在姑妈面前强忍着悲痛的心情。她从中药罐里倒出满满一碗浓黑汤汁，汤汁里弥漫着刺鼻苦涩的中药味，吹拂着汤汁的热气，子清用调羹一勺一勺喂着姑妈。

喝完药后，子清要扶着姑妈躺下，姑妈摇摇手。

子清，今天张强的母亲来了，跟我提到了你们俩的婚事。姑妈有气无力。姑妈，有您陪我就够了。傻孩子，姑妈能陪你一辈子吗。女大当婚，看着你寻个好人家，姑妈走的才能安心。也对得起你早逝的父母。姑妈，子清泪眼滂沱，她依偎着姑妈，如果可能她愿意就这样一辈子守在姑妈的身边。

当早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播撒在昏暗的小屋时，子清惊醒了，昨晚她就这样一直依靠在姑妈的怀里，姑妈的脸白的象一张纸，她的眼睛半闭半睁着，身体已经僵硬了。姑妈，子清大喊一声便不省人事。

当她醒来时，简陋的屋里站满了人，一双眼睛正慈爱的关注着她，孩子，你可醒了，原来是张强的母亲，张强上午过来时发现房门紧闭，他和左邻右舍一起把门撬开了，电话已通知殡仪馆，张强和他们一起把姑妈送过去了。这孩子可怜了。就是一个人怎么办啊。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议论道。

子清，东西整理一下，去我家吧。你一个人在这里，我也不放心。张强妈管不了许多，她柔声的对子清说。子清机械的点点头，收拾好简单的行李，和张强的妈妈一起走了。离开了这个多年和姑妈相依为命简陋的家。

这是一个崭新的家，三室一厅。家里宽敞明亮，深红色的地板一尘不染，暖色的家具散发着锃亮的光彩，厨房盥洗室地砖光亮如镜，子清却感到陌生拘谨。

子清，把这当成自己的家。子清不知所措。安顿好姑妈的身后之事，子清从学校毕业后，张强的父亲也很快解决了子清的工作，在下属的一家单位从事财务工作。

一天晚上，张强父子俩在厅里看电视，张强妈妈把子清叫到单独的一间房间里，子清啊，阿姨想跟你谈件事情。子清顺从的进了房间，子清，在这习惯吗，张强妈关心的问，习惯，子清点点头。张强妈满意的笑了，谢谢您，阿姨。子清诚惶诚恐。都一家人了，客气啥。你过来有段日子了，时间长了怕外人闲言碎语的。不如趁早把婚事给办了，也了结你姑妈身前的一桩心事。

张强妈妈和颜悦色的说。阿姨您决定吧。子清怯怯地说。别老阿姨阿姨的，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妈，张强的父亲就是你爸，记住了吗。好的，妈。子清小声的喊了一声，唉—，张强妈嘴里应着，喜上眉梢。

婚礼办得隆重热闹。子清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。抚养她成人的姑妈却永远离开了她。涌动的人群，喧嚣的场面，贴在门上窗户上的一个个喜字，子清感觉这一切距离她是如此遥远。

夜深了，子清走进他们的新房，两床红绸绿绸子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，粉色枕头绣着一对金银细丝鸳鸯戏水图案，全新的五门立柜，梳妆台，五斗柜散发着淡淡的油漆味，巨大的乳白色枝形吊灯闪烁的灯光，象一个个耀眼的小星星，垂挂着一个大红的喜字下拖着粗粗的红樱子，子清钻进冷冷的被窝忐忑不安。

过了一会儿，门被哐当一声撞开，张强带着一股熏人的酒气闯进来，他的脸涨的通红，和衣卧在床上呼呼大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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