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三章 攻守(1/ 2)
天光渐渐放亮,视野渐渐清晰。石梯尽头,两路强兵鏖战不休,奋死不退。二十余丈外,雷远、郭竟等人登临箭楼之上,细细观瞧局面。眼看张辽鼓勇向前,丁奉所部阵脚挫动,郭竟道:“拦不住了,恐怕还得继续退!”
随侍在稍后方的樊丰偷偷瞥了雷远一眼,只见雷远微微颔首,面色不变。
他又看看自己兄长。樊宏瞪了他一眼,做了个闭嘴的手势。
兄弟二人之中,樊宏的性格要沉稳些,樊丰早就习惯了以兄长马首是瞻。可现在的局面让樊丰焦躁不安,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。
樊丰记得清楚:此前雷远在天柱山中军议时,提出以精兵扼守擂鼓尖隘口,阻止曹军的追击。所谓擂鼓尖隘口,广义来说,包含了蜿蜒二十余里、愈来愈险的山道,及至山道末端可以屯兵的紧要台地。
当时雷远曾向包括雷绪、陈兰在内的江淮豪霸各大首领保证说,依托这段奇险的隘口,足可坚守五日或十日,以待辛彬联系南方孙、刘两家的援兵赶来相助。
然而,从昨日清晨与曹军正式接战到现在,满打满算不过一天而已,己方付出了小将军雷脩阵亡,诸多将士折损的代价,却不得不放弃了绝大部分的山道,退守到靠后的台地处。
到了今日早晨,战斗才开始不久,最后这段山道也迅速丢失了,曹军直接攻上了台地!
那张辽骁勇到了如此程度,丁立手下那两百来人能顶住?如果丁立顶不住,然后是陈夏、贺松、邓铜……他们带领得也都是些七拼八凑出的乌合之众,能坚持多久?小郎君能扭转局势吗?
樊丰又想到,万一局势崩坏该怎么办?逃跑吗?越想,他越感觉紧张。他的双手越攥越紧,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。
雷远注意到了自己这个亲近护卫的异状。
他转身看看樊丰,打趣似地问道:“怎么,紧张了?”
“没有!再多的曹军也不是没见过,现在怎么会紧张!”樊丰一梗脖子,大声道。
“不紧张就好……本来也不用紧张,安心看着就好。”雷远笑了笑,继续专心观看战局。
樊丰是有些紧张的,雷远清楚地知道这一点,因为他自己也同样如此。此时张辽的勇悍表现落在他的眼里,形成了巨大的冲击,更加剧了这种情绪。
与樊丰不同的是,他的紧张不是出于对自身得失安危的担心,而是因为肩上担负的责任。
无论前世今生,雷远都没有从军征战的经历。即使在几天前领人冲击曹公的本队,那也不是作战,只是义愤填膺后的大胆冒险。虽然过程中险死还生,可需要承担危险的,毕竟只是他自己,再加上与他同行的二十余骑而已。
可现在,他突然成了一支军队的主帅,要直接对整场战役的成败、为上千名将士、甚至包括天柱山中数万百姓的性命负责了。他的每个决定,无论正确的还是错误的,都会直接体现在战场,体现在将士们的生死。
面对如此重大的责任,他难免有顾虑,不能不紧张。
他的心里甚至还有后悔:既然昨晚就已经抵达了擂鼓尖,本应该动用更多的人手修筑防御工事。梅乾没有亲眼见到过张辽之勇,所以只利用台地上原有的条件,修建了简单的箭楼和木栅,但雷远是见识过的!
已然明确知道张辽之勇不可力敌,为什么还要用人命去填?在前方的山道上阻击,是消耗战,那么在擂鼓尖的石梯尽头阻击就不是消耗战了吗?
如果能够修建工事直接封死擂鼓尖的石梯尽头,把地形之利发挥到极限,是不是就能就能够干脆阻绝曹军的进攻?
就算不能阻绝,哪怕拖延一天、两天,不也很好吗?
然而自己昨天忙于收拢兵力,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。郭竟、丁立等人也都没有想到。归根到底,所有人都在败局中奔命,所有人都心乱如麻,不能像往常那样冷静思考了;归根到底,所有人面临着作战,却又并没有把注意力真正集中到作战;归根到底,此刻在台地上的所有人都是普通人,没有谁是英明神武的天之骄子。
雷远不禁苦笑。前世自己看书,常常嘲笑那些书中人物在危险关头丧魂落魄的表现,轮到自己,还不是一样?那些冷静自持的精明样子,毕竟都是装的。
好在这场攻防战才刚刚开始,还有机会弥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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