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0 再逢(1/ 2)
女学。
“幼恩,你别睡了,上课要迟到啦!听说今儿书院来了新夫子,第一堂课就迟到,你想给夫子留下坏印象吗?”
床帐高挂,沈思翎站在床榻边,使劲儿去推萧幼恩。
“唔……”
光溜溜的萧幼恩,手脚并用抱紧棉被,睡眼朦胧,“思翎啊,不瞒你说,我昨晚掐指一算,这新夫子有血光之灾,他今日来不了的……”
“就你那半吊子道法,算得准才有鬼!你别睡了,快起来!锦词,你快来管管幼恩!”
坐在窗畔的青衣少女,正对着菱花镜轻描黛眉。
朝阳透过缠枝莲纹窗棂洒落进来,令少女本就白皙如玉的肌肤越发通透无瑕。
明眸皓齿,朱唇含樱,秀美清妍得如同江南工笔画中走出的仕女。
纤纤玉手放下螺子黛,她笑道:“管她做什么,等新夫子问起来,咱们就说她昨儿夜里算卦算得太用功,所以起不来了。夫子罚不罚她我不知道,但她那些个道家杂书、罗盘龟壳之类的东西,却一定会被没收。”
儒道两家,书院是正正经经教授儒家学说的,自然不允许学生整天钻研道家的东西。
萧幼恩气哼哼地从被窝里钻出来,“好你个谢锦词,今天我一天都不会搭理你!你祖母还想把你说给我家堂兄,哼,等你过门做了我嫂子,我这做小姑子的,一定要好好磋磨你!”
她提起这个,谢锦词就头疼。
豆蔻之年的少女,已经可以说亲。
祖母现在很宠爱她,整日拉着她的手,把临安城各家公子的画像拿给她看,还津津有味地跟她讲他们的门第、为人,萧幼恩的堂兄就是其中一位。
所以她现在都不敢回府了,直接住在书院。
三人来到雅棠斋,还有半刻钟才上课,斋内叽叽喳喳的,处于可以说亲年纪的少女们,正讨论胭脂水粉,间或也会羞涩提起自己的心上人。
比如,
沈思翎就在叽叽呱呱地讲傅听寒。
“哇,幼恩你不知道,那家伙可坏可坏了!我每次去他店里,他都要欺负我,还叫我帮他干活儿!契约上签订的三年工期早就过了,他怎么还敢让我擦地板?我最讨厌他,恨不得他掉进浔江,喝上一肚子水才好呢!”
“哈哈,你这么讨厌他,为什么还要隔三差五去他店里啊!”
“幼恩你真讨厌!”
沈思翎俏脸红透,使劲儿去捶萧幼恩。
两人笑闹着,谢锦词安安静静盘膝而坐。
她翻开案上的书。
书页里,夹着一张薄薄的古银镂花面具。
抚摸过这么多年,面具早已磨得光亮,连上面镂刻的花纹都淡了去。
自从江陵一别,那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……
经过时光的洗礼,幼时的崇敬早已渐渐变了味。
想起那个人时,会觉得甜蜜,会觉得酸涩,更多的,则是想要再见上一面的盼望……
祖母说给她的那些名门公子,她一个也不喜欢。
她的心,好像丢给了那个人。
他会来找她吗?
谢锦词不知道。
撞钟声起,新夫子慢悠悠踏进门槛。
学生们呆滞片刻,才发出压抑的尖叫。
萧幼恩和沈思翎对视一眼,不约而同望向谢锦词。
沈思翎激动不已,紧忙推了推谢锦词,“锦词,你快看咱们新夫子是谁!”
谢锦词抬头。
慵懒坐在讲案后的男人,白衣清雅,半张古银面具难掩冰凿玉砌的俊美脸轮。
不是浮生君,又是谁!
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,对方嗓音低沉清润:
“受书院之托,特来教授诸位礼乐。我姓浮,大家可以叫我浮先生。”
话音落地,斋内那群春心萌动的少女们纷纷压抑着激动,恨不能冲上去摘下他的面具一窥真容!
毕竟,浮生君是江南每个女子的梦中人,他的才华,他的武艺,他的神秘,都叫她们难以自拔、爱慕不已。
面具后,沈长风唇角轻勾。
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窗畔,青衣少女正呆呆看着他,手里还捧着他当年扔掉的面具。
要说他家妹妹可真是不省心,连着半个月都住在书院,害他见不着她。
就算回府,大约是他常常欺负她的缘故,也总不给他好脸色瞧。
他实在没辙,才出此下策,以浮生君的身份驾临女学。
朝夕授课什么的,
啧啧,
想想就刺激。
“咳,”沈长风人模狗样地翻开书卷,“礼乐文化,由祭祀文化发展而来。《礼记祭统》有云,凡治人之道,莫急于礼;礼有五经,莫急于祭……”
一堂课,谢锦词发着愣就过去了。
下课后,沈长风夹着书准备离开,忽然回眸瞥向谢锦词,正儿八经道:“谢姑娘,能否请你到西厢一趟?我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忙。”
谢锦词单手托腮,还在发愣呢,被萧幼恩推了下,“锦词,浮生君叫你呢,赶紧抓住机会呀!”
谢锦词慌慌张张站起,红着脸跟沈长风去西厢。
女学就读的都是富家千金,因此西厢修葺得十分阔绰,每位夫子的办公书房都是单独一间屋子。
谢锦词踏进浮生君的书房,但见布置典雅,一炉崖柏袅袅而燃,置身其中,令人心旷神怡。
“不知先生想让我帮你做什么?”
她紧张地攥着裙摆,久别重逢的惊喜,让她的声音都在颤抖。
“我书桌有些乱,你帮我整理下?”
“好……”
少女垂眸,脸蛋红红地走到书案前,小心翼翼给他收拾书案。
指尖碰过笔墨纸砚,少女心跳如鼓。
原来浮生君很讲究毛笔砚台的,原来浮生君喜欢翻阅山水杂记……
这么有雅趣的人,果然跟她家那个坏哥哥不一样!
她的坏哥哥,案上的笔墨纸砚早堆灰了,还山水杂记,他就只知道看那些见不得光的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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